時光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何寻立玉(第二章选个珠子)

  心机诡谲的相府总管✘双目失明的憨憨仆人(He放心食用)

【四】

夜深了,何立院子的灯依旧亮着。秋风吹地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鸟儿们栖在枝头,它们彼此依偎在一起,想尽可能的保留些温度。

何立右手执着毛笔,笔尖在公文上肆意游走。他的字并不端正,是略带些潦草的行书。屋里尽皆是他翻书的声音,直至蜡烛都燃烧到底了,他才停下手中的笔。

何立轻咳嗽了一声,屋外的人听见声音后推门而进,只见进屋的人双手端着一盏明亮的蜡烛,他撤下熄灭的蜡烛头,又将新蜡放在何立案桌上,行了礼后退出门外了。

何立用疲惫的眼睛扫了一眼案上的公文,又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寻玉。

她的头仍然低着,双手还在磨墨。蜡烛的光打到她脸上,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

许是何立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公文上了,竟忘记还有个眼睛看不见的小孩磨了快一夜的墨了。寻玉边磨墨,边打着哈欠;眼泪掉落下来,她伸手擦了擦,不想手上沾染了墨,一同带到了脸上。像个小花猫似的,都有“小胡子”了。

何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寻玉被这突然发出的笑声吓了一跳,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行了,不用磨墨了,你下去吧。”何立眯着狐狸眼笑道。

“哦。”寻玉回道。刚转身要走,何立在身后叫停了她。

“哎——回来,还未向本官谢恩就想溜?”何立缓缓靠近寻玉,用扇子抵住了她的胸口。

“难不成,是因为今夜被本官罚了,心中不悦?”何立轻挑眉毛眼中尽是戏谑。

寻玉弯下腰身,向何立行了一礼,张口道:“寻玉不敢,只是许久未歇息了,这才失了礼数,还望何大人不要怪罪。”

何立轻哼了一声,收起了抵在胸口的折扇。

“本官说了罚你今夜不睡,那你且待在这里,等到明日天亮了再回白玉阁。”何立一边说话,一边用扇子敲打着案台。

“是。”寻玉回道。

何立说完话后不再理会寻玉,继续翻看着桌上的公文。

寻玉站在何立身旁没有说话。周围都是冷冽的墨香,她感到无比困倦,但仍然在尽力支撑。她伸手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肉,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一开始这方法很管用,但后来终究还是败给了这不挣气的身体。她先是靠在何立的案桌上,然后便俯身睡倒在案桌旁边了。

何立见她睡在案边也没有过问。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早已熟睡的寻玉身边,眯着眼睛看着她,许是烛的光太晃眼了,看不清何立的表情。睡梦中寻玉只觉得有人拿着湿热的手巾擦试着自己的脸,但自己实在是太劳累了,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便也没精力起来管这些事了。


阳光撒进了屋中,窗外一片宁静祥和。寻玉挣开惺忪的睡眼,起身环绕着周围的一切,她在白玉阁。可自己明明记得,昨夜是在何立的幽兰台啊。难道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亦或是有人把她送回了白玉阁。

想到这里,一抹红晕爬上了寻玉的脸颊

“难道是何大人带我回来的?”她悄悄的自言自语道。

“害,怎么可能,他是相府总管,而我只是他的仆人罢了。”寻玉嘟囔着 ,她希望自己打消这些不该有的念头 。说罢她穿戴好自己的衣服,正要出门时听见门外有人议论的声音 。

“你听说了吗 ,燕儿昨晚闹肚子。出门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来这白玉阁了 !  ”

“呀! 莫不是偷情来着,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 ! ”

听声音像是垂花门的两个婢女,以前路过垂花门的时候 听过她们的声音 ,小男孩儿说垂花门有很多爱说闲事的女子,因此寻玉也就不再过问了。

寻玉伸手推开了屋门,她径直走向白玉阁的西侧。拿着扫把的手像是直接把皮包在了骨头上。她弯着腰低下头打扫着院子。

“玉娘啊,你过来一下。”貌似是一位中年女人的声音。

寻玉听到声音后,放下了手上的扫把。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宰相大人这几天要接待金人,看你白玉阁打扫的不错,过会儿去垂花门把你这身衣服换洗一下,今夜去西暖阁的宴会端菜。”

“是。”寻玉答道。

“去宴会的话能见到何立吗?”寻玉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句话。

“敢直呼何大人的名讳,你不要命了!”那女人慌张的伸手捂住寻玉的嘴。

“唔,张姐我快呼吸不了了。”寻玉抓着张姐的胳膊,呼吸不过来的脸都绿了。

张姐放开了手道“这么重要的宴会他肯定在呀,不过你管他干什么?”

“哦,没什么。”寻玉装作表面风平浪静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乐开了花。

仔细想来,自已和何立好像也不是很熟悉;不过是在海棠树下阴差阳错地撞上了他;然后被罚去打扫他的庭院,后来又因为打扫不及时被复罚了磨墨和他在烛光下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

其实,当时的寻玉心里曾有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那夜过得再慢些该多好。

她不曾见过何大人的模样,纵使她在心里描摹和想像了千百种模样,可终究不是他。

她不知道什么是众人口中的喜欢,她只知道自己心里位置早已被那冷冽的墨香占据了且毫无一丝空位。


【五】

寻玉被张姐拉着来到了垂花门。

“你快去西房,把你这身衣服换了,穿上这个。”张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寻玉手里塞衣服。

寻玉拿着衣服,漫不经心地走进了西房。

她褪去了自己身上落满了灰尘的灰色布衣;衣衫下没有婀娜多姿的身材,有的只是或大或小的点点淤青。身上色彩斑斓的像是一条热带鱼。

这些淤青是从何而来的呢?

她本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父母做生意赔了本还欠下了大量的债务,因此总是被债主上门讨债,父母强忍着泪水把她卖给了一个老人;老人是个渔夫,他的儿子是个赌徒没人愿意嫁给他,于是老人就想把这买来的孩子养大了许给自己的儿子当媳妇。

孩子抱回家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块玉。老人姓寻,于是给她取名为寻玉。

寻玉一天天的长大了,老人也发觉了这孩子身体上的残疾——她看不见

看不见也好,要是看见自己儿子的那副样子,定是不会嫁给他的。老人心中盘算着。

再后来寻玉及笄了,她得知自己要嫁给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哥哥;心里很是难过,

虽说是哥哥,但他一点也没有哥哥的样子;每次回到家中都是找父亲要钱,寻玉身上唯一的物件那快玉也被他拿走了,只要是输了钱,就会回家拿寻玉撒气,对着寻玉拳脚相加;寻玉身上的淤青大多是因为他。终于寻玉忍受不了他的拳头,在婚嫁当天的夜里逃了出去,最后被一个贩卖奴隶的人救了下来。再后来,她就来到了这相府。

寻玉换上了白色的衣服,伸手摸索着走到了门口。张姐看到从西门刚走出来的寻玉忙拉着她走下台阶。

“何大人来了,等会儿你头低着点,小心被他看到。”张姐说。

“为什么啊?”寻玉不解道。

“你今天还没打扫幽兰台吧?何大人交代的事都没办好,你还想不想活了?”

“是,多谢张姐提醒。”寻玉回应道。

然后她们低着头从垂花门的后门溜进去了。

何立坐在椅子上,身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张掌事,你可知这次宴会的重要性?”何立拿着扇子在胸前摇晃着。

那个被换作张大人的,其实就是当初刁难寻玉的掌事男人。

“回何大人的话,小的明白。这次宴会,小的定效犬马之力。绝不会让宴会出一点差错。”张掌事弯着腰点头如捣蒜。眼神中尽显阿谀谄媚之意。

“不知今夜宴会都是何人为宰相上菜呢?”何立端起桌上的茶盏欲喝。

“回何大人,大多都是府上的老人,只是……”

“只是什么?”何立拿到嘴边的茶顿在了半空中,他一个抬头就看见了人群中头埋得最低的寻玉。

“只是,今日浣衣的人手不够,武大人从宴会的人中拨走了几个人去了垂花门。所以,下官才又从其他院子召进来了些人。”张掌事说道。

“哦?那本官到还要夸赞张掌事了。”何立放下手中未喝的茶,起身走向张掌事。

“如此看来武大人说话比本官更管用,你说是不是啊?张掌事。”何立从腰间抽出了那把诡刃,诡刃的刀刃依旧发着寒冷的青光。他来到正弯着腰的张掌事前,把诡刃伸向了他低着的头的正下方。

“张掌事,选个珠子?”何立眯着细长的眼笑道。

“何大人,是下官该死,下……下官不该听武大人的,还望何大人给小人一个机会。”张掌事吓的直冒冷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认罪。

“本官看张掌事并不想要这个机会,连打扫幽兰台的人,张掌事都敢在背后阻拦。说到底还是没把本官放在眼里啊。”

“何大人……这。”

“行了,我替你选吧。”

只听噗的一声,那人便捂着脖子倒地了,口中皆是鲜红的血液。血喷溅到桌子上的茶水里,像是正在绽放的红色小花。何立的手上被红色染了个底,绿色的衣衫也被弄脏了;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了地上。

整个垂花门死一样的寂静。

【六】

何立走向寻玉,周围的仆人尽皆让开了位置。他从人群的通道径直来到了寻玉身前。

“是寻姑娘啊,本官同姑娘可真是有缘分呢,姑娘也想选个珠子?”说罢何立又把诡刃伸向了寻玉,冰冷的刀尖已贴上了寻玉脖子上的皮肤,寻玉缓缓抬起了头道“我不懂选哪个珠子,大人若是高兴不如帮奴婢选一个吧。”

何立笑道“生局还是死局,得姑娘自己来决定;本官说了不算,我这诡刃上有红蓝两色玛瑙,不知姑娘选哪个?”

“奴婢从未见过红色和蓝色,对于奴婢来说都是一个颜色,都是眼前的这片虚无罢了。所以奴婢本不在乎自已所选的颜色,当然也不在乎生死。那就有劳何大人为奴婢挑选一个颜色了,不过我希望是大人喜欢的颜色。”寻玉平静地诉说着这番话,像是和家人一起谈心似的,说罢轻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寻玉不觉得何立可怕,她只觉得身前的人不同以往的样子了;身上很好闻的墨香被肮脏的血腥味压地一点也不剩了。

言语间的冷酷也不似那夜时的温和了。

如果她真死在他手里也没什么的,至少她是死在了一个曾经对自己很温柔的人的手里。

“不亏,值了……”寻玉心想。

“那好,我们看命……”何立握着的诡刃刺向了寻玉的脖颈。

只听搜的一声,刀尖缩回。

寻玉很是惊讶。

当初寻玉与小男孩聊天时得知,这宰相府的总管何立,向来是口不对心,情绪阴晴不定。喜欢给审讯的人变戏法,使得一手出神入画的诡刃,相府里的人做事稍不和他意,便要选这红蓝玛瑙,只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选对的。

“算你运气好。行了,起来吧。本官的衣服脏了,你来帮本官浣洗一下。”何立收回诡刃,又将扇子伸向了寻玉,见寻玉没反应,手一转扇子落在了寻玉头顶。

“哦,奴婢遵命。”寻玉点头如捣蒜。寻玉伸手想抓何立的扇子,不想抓到了他的衣裳。何立沉默着,转头看了看寻玉。又转过身向前走去,寻玉拉着他的衣衫,与他一同穿过了人群。

何立领着寻玉到了西房。

何立推门进了屋,寻玉在身后跟着。

进了屋后何立关上了门。

“你且在此等候,本官先去更换衣服。”何立道。

“是。”寻玉答。

少焉,何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还是青色的长衫,还是熟悉的墨香。

何立把换下的衣服递给了寻玉,甩手出门了。寻玉伸手接住衣服;衣服上还有留余温,她府下身子抚摸着这留有余温的衣衫。

寻玉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泪水滴落下来,落在了何立的衣衫上,衣服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深绿色的水痕。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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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上学了,宝子们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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